从超玩到斗鱼，武汉电竞10年沉浮录

武汉这座火热之都，电竞项目已发展十余载，然而何时才能摒弃它的“睡意朦胧”？

文/ Alvis雷 编辑/ 曹 焱

大自然孕育了水，而江河所及之处哺育了文明。自古以来，江河与城市的繁荣有着直接的联系，在许多时候，它可以成为一座城市的代名词，深深镌刻在城市的灵魂之中。

在中国，有许多城市与江河都有分不开的关系。在上海，黄浦江见证了魔都的繁荣发展，在哈尔滨，松花江上的传奇故事也书写了冰城的文化变迁……依江河而生的城市数不胜数，于是荆楚人民给了武汉一个特殊的名字——江城。
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长江给武汉带来了黄金水道的交通条件，也塑造了这座城市火热的性格。从汉正街鳞次栉比的商铺，到长江两岸星罗棋布的码头，再到一碗热干面的火辣，忙碌、激情、热辣，构成了武汉人过去的情怀与回忆。

当历史的篇章翻过，武汉这座城市火热的性格向着更多领域有了延伸，而电竞便是其中之一。

初试锋芒

武汉的电竞氛围像一把利剑，轻易不出鞘；但每当出鞘时，便能震惊江湖。

2007年5月1日，远古著名赛事WSVG落户武汉，在那个第三方赛事称雄的时代，这也是江城首次与世界级电竞大赛结缘。为了迎合中国观众口味，主办方在武汉站的比赛中特意加入了《魔兽争霸III》和《CS》两大项目，并邀请了人皇Sky、月魔Moon、兽王Grubby等著名选手参赛。

在当时，五一还是7天黄金周，假期的空闲让许多魔兽爱好者来到光谷广场7楼，现场观看偶像们的比赛。对于主办方WSVG来说，结合公共假期的做法再正常不过，在国内外任何一座城市都是如此，可没成想，武汉观众的热情大大超出了主办方的想象。

现场涌入的观众数量超过坐席数整整十倍多，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楼层围的严严实实，后排的观众因为视线被挡，只能站在商场休息区的长椅上进行观赛，人头攒动，室内温度生生被抬高了5度——要知道，这可是禁播令过了没多久、中国整体电竞氛围较为低落的2007年。

“我到了武汉直接吓了一跳，从没见过这么多魔兽爱好者来到现场”，作为当时现场最受粉丝欢迎的选手，Sky李晓峰回忆道。

“印象最深的是在这4天比赛日中，每次去厕所前，我都要做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，因为每次出去都会有很多人围上来要签名，回都回不来，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去。”

然而可惜的是，随着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，赞助商的退出使得WSVG这项古老的赛事永久地落下了帷幕。不过在它的推动下，武汉一夜之间就向整个中国电竞展现了惊人的爆发力。

这个时候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，武汉要成为中国的电竞之都了吗？

被迫收鞘

2007年是武汉电竞关键的一年，WSVG的爆发力不仅为它在电竞圈中奠定了地位，也给这座城市的电竞人才启蒙播下了关键的种子。在这当中，前超玩网站总监于芳静便是其中的一员。

当时还在念大学的于芳静是一位忠实的《DotA》玩家，水平将近半职业，也曾和著名选手Longdd黄翔同处一队。

“07年夏天毕业后，我一直思考未来的职业规划。后来偶然间看到偶游在线的《DotA》专题站在招兼职编辑，当时英语也正好过了6级，就投了简历想试一下。”

由于正值武汉电竞的爆发点，当地的行业公司们开启了大规模的招兵买马，于芳静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进入了偶游在线。

于芳静

一年后，偶游在线完成了品牌升级，更名为了后来人更熟悉的“超级玩家”，也成为了当时国内最大的游戏及电竞门户网站之一。伴随着新品牌的诞生以及业务的扩容，于芳静也从原来的兼职编辑，正式进入到了超玩的武汉总部工作，后来又升任了网站总监。

“武汉电竞氛围火爆的原因，我觉得是这里的高校资源多。”在08-10年的这段时间里，在超玩老板朱学宝的带领下，于芳静和他的团队开始围绕当地的高校和大学生，举办一系列的电竞第三方赛事。其声势之浩大，也让超玩成为了当时武汉电竞的代名词。

然而好景不长，朱学宝发现，尽管赛事氛围和关注度一如既往地火爆，但受到金融危机等诸多因素的影响，赞助商的态度开始变得不积极，依其而生的第三方赛事的商业逻辑也随之陷入困境。

朱学宝

“做电竞必须要有核心竞争力！”2010年是朱学宝进入行业的第十年，虽然电竞是他的情怀和执着，但现实却迫使他需要做出改变。而在于芳静的回忆里，朱学宝当时提出的具体措施是去做页游和手游的研发，将电竞最核心的游戏IP牢牢攥在手中。

其实现在来看，朱学宝当时的决断是十分超前的。

• 从游戏角度来说，页游的吸金能力有目共睹，而手游更是现在的风口，当时就能预见并不容易。

• 从电竞的角度来说，如今产业上下游已经被游戏厂商高度集权，谁把热门游戏IP握在手里，谁就是‘爸爸’。

朱学宝的判断和现在火热的官方赛事逻辑一模一样。”另一位前超玩员工孙胜阳评论道。

如今的电竞之都—上海

不过，游戏研发通常意味着漫长的周期，业务转型使得超玩慢慢从武汉电竞的台前转移到了幕后，进入了长达五年的蛰伏期。

然而天有不测风云，2012年后腾讯带着《CF》、《英雄联盟》等已经成型的热门游戏IP，用和朱学宝一样的官方赛事逻辑，以上海为中心强势崛起，打了超玩一个措手不及。

“我们转型后，武汉的电竞赛事就明显少了许多，虽然偶有一些大型赛事来到武汉，但已经被上海拉开了差距。”于芳静认为，上海的崛起证明了朱学宝逻辑没有错，但超玩在游戏研发能力上和腾讯并不处于一个量级，本来就已经后发，落后也自然在所难免。而且超玩角色的转变，也让武汉电竞一时失去了导向标，被其他城市所超越。

重新打磨

古老事物在新生文化和潮流发展面前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，小到曾经的电竞第三方赛事逻辑，大到人们的娱乐方式，世间万物皆是如此，曾经在武汉辉煌一时的超级玩家网也难以幸免。

从12年微信公众平台诞生后，中国用户获取新闻的方式越来越趋向于自媒体和移动端，而超玩乃至新浪等PC端新闻门户网站则日渐衰退。

超玩是一家门户新闻网站

“从11年开始，我就已经感受到了自媒体和移动阅读的冲击。不巧的是，超玩在那个时候拥抱趋势不坚决，这也是很多门户网站的通病。”

“而且相对于更泛向的新闻门户来说，电竞门户是个伪门户概念，根本就不是用户的刚需。”

于芳静每每说起那段记忆，都陷入沉思。

新闻门户式微、拥抱趋势不积极、游戏研发进展缓慢，受制于种种原因，超玩不可避免地掉队了，随之一起沉默的，还有失去方向的武汉电竞。于是，在上海电竞产业风生水起的“黄金时代”中，武汉这一曾经的火热之地，颓变成了几乎无人问津的荒地。

直到2014年，本土企业斗鱼携直播文化的兴起，给武汉电竞重新注入了活力。

“你看到楼下用滴滴打车的人群吗？网络直播的用户需求，总有一天会比打车还要多。”主营主播经纪业务的小象互娱刚刚拿到了腾讯领投的3000万Pre-A轮融资，这家公司的CEO窦雨潇曾在熊猫直播担任过副总裁，常常用这样的方式比喻行业前景。

而2016年的一项数据统计，证明了他的猜想完全正确：那年国内网络直播平台的观众总量突破了3亿，超过滴滴打车APP用户数2倍有余。

“纵观整个直播行业，斗鱼的动作是最快的。最快建立平台、最快通过推广渠道吸引用户、最快提升观看体验、最快建立主播回报机制、最快完善主播造血能力……在这无数的个‘快’的背后，斗鱼在面临竞争对手的挑战时拥有充足底气，始终稳坐直播平台头把交椅，就没变过。”

于芳静（A神）斗鱼直播截图

在传统门户网站式微、自媒体和直播文化崛起后，于芳静开始思考着自己的未来。由于多年的新闻媒体经验，他的表达能力和游戏理解早已超出常人，同时在《FIFA Online 3》这款足球游戏上的水平还不错，于是他决定离开超玩网站总监的宝座，投身成为一名足球游戏主播。

不同于其他主播，于芳静进入行业的时机十分合适。那年《FIFA Online 3》正值世界杯年，刚刚对外开测，游戏热度高涨，而且他的Rank段位极高，常年挂在游戏最上面的天梯榜首，游戏ID家喻户晓；另外在平台层面，他所在的斗鱼平台正好在大力推广足球游戏，拿到了很多的推荐位。

于芳静（A神）在腾讯FIFA品类电竞世界杯解说（右）

在这些内外因素的叠加之下，于芳静很快成为了这款游戏最著名的主播及官方赛事解说之一，日均观众过万，被粉丝们亲切地称之为“A神”，而且这个昵称的影响力如今已远远超过了那个“超玩网站总监于芳静”。

伴随着更多“A神”们从斗鱼走出，这家武汉公司在中国电竞圈中声名鹊起。在“游戏禁播令”的日子里，斗鱼等网络直播平台成为了电竞产业链下游几乎唯一的流量出口，慢慢成为了新时代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一批公司。今年3月8日，斗鱼收到了腾讯6.3亿美元的投资，顺利完成E轮，网传他们将在今年第三季度赴港进行IPO。

延伸阅读：腾讯11亿美元重注斗鱼和虎牙的背后，我们该为谁感到悲哀？

再次亮剑

超玩没落后，斗鱼接过了武汉电竞的旗帜。而幸运的是，斗鱼不论是公司规模还是业务影响力，都远胜于前者。

“我能感受到从17年开始，斗鱼开始真正变成武汉的一个标注性企业，和武汉政府的联动与合作也在逐年增多。”A神评论道。

2017年斗鱼和武汉政府合作举办了直播嘉年华，派出了大量一线主播来到武汉线下，瞬间吸引了35万人次前来观展，创造了新的武汉文娱活动人流量记录；而在今年五一小长假的第二届活动中，人流量达到了近53万，再次将自己创造的记录刷新。

“人多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同期增长率还这么高，观众如此热情，你都看不到斗鱼嘉年华的上限在哪里。”在孙胜阳看来，斗鱼嘉年华俨然已经成为了武汉的一张城市名片，位列政府重点打造的“五个一”文化工程中的“一节”，而且还推动了本地旅游产业的发展。

凭借着斗鱼的影响力，武汉重新在中国电竞的版图上崛起。2017年10月，电竞领域影响力最大的赛事《英雄联盟》S7全球总决赛的入围赛和小组赛落地武汉体育中心，赛期达10天，是所有落地城市中最长的。这也意味着，时隔近十年，江城重新迎回了世界级电竞大赛。

武汉及其周边高校数量之多全国仅见，而大学生作为电竞主力人群，为S7武汉站撑足了场子。在开赛前2小时，武汉体育中心外已经人山人海，一眼望去除了高声叫价的黄牛外，几乎都是年轻的面庞。

比赛开始后，无论台上是哪个赛区的队伍和选手，凡是有精彩操作皆能赢得台下观众的欢呼和掌声。当中国LPL赛区战队进行比赛时，武汉体育中心瞬间化成了中国队的魔鬼主场，其势远超当年的卓尔。在网上，许多网友已经议论纷纷，可能武汉就是S7观众热情最高的地方。

“这里的电竞气氛就像一根弹簧，即便中间有一段时间被压紧，但当突然有一天松开时，它会以更猛烈的姿态弹回来，宣告自己的存在。”孙胜阳如是说。也正如文初的那句话，每当这把利剑出鞘时，其锋芒之利，可震煞江湖。

在斗鱼接班后，武汉电竞的未来变得更加可期，这座中部城市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自己，而是志在成为继上海、成都之后——中国电竞的第三极。

对此在A神看来，斗鱼仍是最关键的因素，这家公司的规划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武汉的未来走向。在具体的执行层面，围绕大量的高校资源进行精耕细作，将会成为武汉面对上海、成都的优势。

而孙胜阳认为，在腾讯电竞运动城市发展计划继续落实的今天，武汉如果能尽早地迎来LPL、KPL级俱乐部，或是更多大型官方赛事，会是更加长远、可持续性发展的考量。

当然，对于所有的电竞弄潮儿来说，最重要的是，武汉已经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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